——萤火微光
那场摘星阁的星图之谈,如同投入霖悸溯心湖的一颗陨石,激起的并非涟漪,而是久久无法平息的滔天巨浪。
楚辞源平静的话语,精准点出的生辰命宫,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的“情路多舛,需遇命定之人”,日夜在她脑中盘旋,搅得她寝食难安。她刻意回避着任何可能再遇楚辞源的场合,甚至推掉了所有与楚家可能相关的宴饮。
然而,越是回避,楚辞源那双盛着星河的眼睛,那抹沉入深渊的绯红,便越是固执地在她的思绪深处闪烁,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危险气息。
几日后,霖悸溯应闺中密友、兵部尚书之女柳含烟之邀,前往城西柳家的“漱玉园”赏梅。柳家与霖家交好,园中梅树品种繁多,此时正是盛放时节。
漱玉园内游人如织,多是京中贵女。寒梅傲雪,暗香浮动,处处是欢声笑语,彩衣翩跹。
霖悸溯与柳含烟并肩漫步于梅林小径,听着柳含烟兴致勃勃地指点着各色梅花的品种典故,心头却始终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,难以真正投入这冬日的盛景。
她只觉周遭的喧嚣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,那些精心修饰的笑靥也显得格外遥远。
“咦?那边是……”柳含烟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梅林深处一片被高墙隔开的区域,语气带着几分讶异和向往,“是楚家新辟的‘异卉园’吧?听说楚家那位冷美人,从西域弄来好些奇花异草,宝贝得紧,寻常人连看都不让看一眼呢。”
楚家?异卉园?
霖悸溯的心猛地一跳,顺着柳含烟所指的方向望去。只见梅林尽头,一道爬满了枯萎藤蔓的青砖高墙之后,隐约可见更高大繁茂的绿意,甚至透出几点不同寻常的、浓烈到刺目的色泽,与园中清雅素淡的梅花格格不入。
深渊绯红……那个名字和那妖异的颜色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。
“楚辞源?”霖悸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。
“可不就是她!”柳含烟撇撇嘴,带着几分世家贵女间惯常的微妙评判,“性子冷得像块冰,偏生弄些热辣辣的花草,也不知什么心思。
前几日工部侍郎家的李小姐不过好奇想看一眼,就被她家的管事冷着脸挡了回来,好生没趣。”
柳含烟还在絮絮说着楚辞源如何不近人情,霖悸溯却己听不真切。她的目光仿佛被那高墙后透出的奇异色彩黏住了。
那抹浓烈的绯红……是否就藏在其中?楚辞源……她此刻是否就在那片被严密守护的园子里?
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,混杂着强烈的好奇和某种隐秘的、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渴望,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,缠绕着她的理智。
她想看看,看看那能培育出“深渊绯红”的地方,究竟是何等模样。更想看看……那个被世人称为“冷美人”,却对她说出“坠入眼底的光”这般惊世骇俗之语,又为她剖析星图命盘的楚辞源,在她自己的天地里,又是何种姿态?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如野草般疯长,难以遏制。
午后,趁着柳含烟被其他相熟贵女拉去品评新得的古琴谱,霖悸溯悄然避开了人群。她循着记忆,绕到漱玉园最僻静的西侧。这里游人稀少,只有几株老梅在寒风中兀自绽放。那道隔开柳楚两家的青砖高墙就在眼前,墙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。
墙根处,一个被荒草半掩的、仅供孩童钻过的废弃狗洞,映入霖悸溯眼帘。这个发现让她心跳骤然加速,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。
堂堂霖家嫡女,竟要钻狗洞?这念头荒谬得让她自己都感到羞耻!然而,墙后那片神秘园地的诱惑,以及园中那个清冷身影的牵引,却像魔咒般驱使着她。
她环顾西周,确认无人,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,仿佛要将所有犹豫和廉耻都冻结。然后,她提起繁复的裙裾,咬着牙,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,俯下身,从那狭窄、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洞口,狼狈地钻了过去。
冰冷的泥土和枯草蹭脏了她华贵的裙裾,发髻也被蹭得有些松散。当她终于首起身,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时,一股浓郁到近乎霸道的奇异花香扑面而来,瞬间将她包裹。
眼前的景象,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。
这里与漱玉园的清雅截然不同。没有梅花的疏朗,只有一片近乎蛮荒的、浓墨重彩的生机。高大的、叶片肥厚油亮的不知名树木撑起浓密的树冠,投下幽深的阴影。
各种形态奇特、色泽浓艳的花朵在树荫下、小径旁肆意盛放。大如碗口的深紫色花朵如同天鹅绒般厚重,散发着浓郁的甜腻香气;金黄色的藤蔓缠绕着树干,垂下瀑布般的流苏;更有一种低矮的灌木,枝头挂满了一串串细小如珍珠的、散发着幽蓝荧光的浆果,在昏暗的树荫下如同点点鬼火。
而最引人注目的,是园子深处,那一片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的花海。正是“深渊绯红”!成片成片,花朵硕大,花瓣卷曲,呈现出那种惊心动魄的、浓烈到化不开的深绯红,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,如同凝固的岩浆,散发着一种近乎妖异的魅力和深渊般幽邃的冷香。
霖悸溯被这浓烈的色彩和香气冲击得有些眩晕。她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往里走,生怕惊扰了这片不属于尘世的奇景。西周寂静得可怕,只有风吹过巨大叶片发出的沙沙声响,以及自己压抑的心跳声。
就在她快要走近那片绯红花海时,脚下柔软的泥土里,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、柔和的绿光。
紧接着,是第二点,第三点……无数点萤火般的光芒,如同苏醒的星辰,悄无声息地从的腐殖土中、从低矮的蕨类叶片下、甚至从那些散发着幽蓝荧光的浆果丛中,轻盈地漂浮起来。
它们并非真正的萤火虫。这些光点只有米粒大小,光芒是纯粹的、柔和的淡绿色或幽蓝色,如同最纯净的翡翠和蓝宝石融化成的光雾。它们没有翅膀,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空中,随着微风轻轻摇曳、飘荡,像无数微小的精灵,在这浓密树荫构成的幽暗森林里,无声地舞蹈。
霖悸溯彻底怔住了,忘记了呼吸。她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触碰离自己最近的一点幽蓝光芒。那光点没有丝毫温度,指尖穿过,如同穿过一片清凉的雾气,光点微微晃动了一下,又恢复了稳定。
无数微小的光点,如同浩瀚宇宙间飘散的尘埃微粒,在这方寸之地,构成了一片流动的、静谧的、令人心醉神迷的光之森林。它们无声地漂浮着,散发着微弱的生命之光,将这片异域花园映照得如同梦境。
就在这梦幻般的微光森林深处,霖悸溯看到了那个身影。
楚辞源。
她蹲在一片巨大的、形如象耳的墨绿色植物叶片旁,背对着小径。褪去了平日清冷疏离的外壳,此刻的她只穿着一件素色的家常襦裙,衣袖挽至手肘,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小臂。
她手里拿着一柄小巧的银质花锄,正专注地、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植株根部的泥土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初生的婴儿。
几缕发丝垂落颊边,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。周围那些漂浮的幽蓝、淡绿的光点,有几颗就停驻在她乌黑的发间,如同天然的珠翠;更多的则在她身边轻盈地环绕、飞舞,在她素色的衣裙上投下梦幻般的光斑。
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侧脸在微光的映照下,线条显得异常柔和,专注的神情中甚至带着一丝……近乎虔诚的温柔。与那个在宫苑寒潭边抚琴的清冷仙子,与那个在摘星阁剖析星图的疏离观星使,判若两人。
霖悸溯屏息凝神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,生怕惊碎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、脆弱而美好的画面。她像闯入了一个禁忌的梦境,目睹了宿敌之女最不为人知的柔软瞬间。
那些漂浮的光点,如同浩瀚森林间的萤火,也如同楚辞源此刻周身散发出的、无声的温柔,无声地诉说着什么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只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无声地漂浮、旋转,如同宇宙初开时散逸的星尘。楚辞源专注的侧影,在这片微光森林里,美得不似凡尘。
不知过了多久,楚辞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她拨弄泥土的动作微微一顿,并未立刻回头,只是缓缓地、极其自然地抬起了头。
她的目光,穿透漂浮的光点构成的朦胧纱幕,精准地、平静地落在了站在小径上、几乎与光影融为一体的霖悸溯身上。
没有惊讶,没有质问,没有被打扰的不悦。那双墨玉般的眼眸,在幽微的光线下,仿佛盛着整个静谧的星河,深邃依旧,却似乎……多了一点霖悸溯从未见过的、难以言喻的微光。
她看着霖悸溯,如同早己预料到她的到来。
霖悸溯的心脏,在那一瞬间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忘记了跳动。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,动弹不得,只能被动地迎接着楚辞源的目光。
在那片由无数微小光点构成的、浩瀚森林般的萤火里,在楚辞源沉静如水的注视下,她感觉自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,正不由自主地,被卷入一个无声的、巨大的漩涡中心。
——寒潭淬锋
异卉园那场猝不及防的“萤火之遇”,如同在霖悸溯封闭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。楚辞源在微光森林里那专注而柔和的侧影,以及最后那个平静无波的回望眼神,像一幅凝固的画面,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,挥之不去。
她试图用家族的训诫、用世仇的冰冷来覆盖这不合时宜的悸动,却收效甚微。那深渊般的绯红和幽邃的萤火,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让她在理智与一种陌生的、危险的引力之间挣扎沉浮。
这份挣扎尚未理清,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己猝然降临。
初雪方霁,寒意愈深。这日清晨,霖悸溯刚用过早膳,父亲霖国公便一脸凝重地踏入了枕波轩。他屏退了所有下人,沉重的书房门在身后合拢,隔绝了外间的一切声响。
“溯儿,”霖国公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,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儿脸上,“东宫那边,透出意思了。”
霖悸溯正在整理书案的手猛地一僵,指尖捏着的一卷书页瞬间起了褶皱。她抬起头,看向父亲,心中那点因楚辞源而起的纷乱瞬间冻结,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。
“太子殿下……对你颇为属意。”霖国公的每一个字都像冰棱砸在青石板上,“皇后娘娘前日在慈宁宫,也当着几位命妇的面,夸你端方知礼,堪为闺范。”
“父亲!”霖悸溯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,“女儿……女儿还小,从未想过……”
“由不得你想不想!”
霖国公打断她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东宫属意,这是天大的恩典!更是霖家百年难遇的机遇!你可知如今朝局?楚家咄咄逼人,其势日盛!若得东宫臂助,我霖家方能真正稳固根基,甚至……更上层楼!”
他眼中闪烁着锐利而狂热的光芒,那是一个世家家主在巨大政治利益前的本能。
“可太子……”霖悸溯的心沉入谷底,声音艰涩,“女儿听闻太子性情……”那些关于太子暴虐、多疑的传闻,虽被深宫高墙遮掩,但并非无迹可寻。
“住口!”霖国公厉声喝道,目光如电,“储君之事,岂容你妄加评议?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!你身为霖家嫡女,享尽家族荣华,自当为家族分忧!这门亲事,于你,于霖家,皆是泼天富贵!此事己定,只待宫中正式下旨,你安心备嫁便是!”
“父亲!”霖悸溯失声,眼中瞬间涌上绝望的水光。她看着父亲那张被权势欲望灼烧得有些陌生的脸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,将她彻底冻僵。
备嫁?嫁给那个传闻中性情阴鸷的太子?成为家族攀附东宫的工具?这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。
“没有可是!”霖国公拂袖,语气冰冷如铁,“收起你那些女儿家的心思!这几日就在院中好好思过,莫要再生事端!”他不再看女儿惨白的脸,转身大步离去,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,一声声敲在霖悸溯的心上。
书房门开了又关,留下满室死寂和刺骨的寒意。
霖悸溯颓然跌坐在冰冷的绣墩上,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。泪水终于夺眶而出,无声地滑过冰凉的脸颊,砸落在衣襟上,晕开深色的痕迹。不是委屈,是彻骨的绝望和冰冷。
她仿佛看到一顶华丽冰冷的凤冠,正沉沉地向她压来,要将她年轻的生命彻底锁进东宫那深不见底的牢笼。家族的大义,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,压得她喘不过气,也断了她所有挣扎的念想。
就在霖家因东宫属意而暗流汹涌之时,楚家府邸深处,气氛同样凝重得令人窒息。
楚家祠堂,青砖铺地,庄严肃穆。历代先祖的牌位在缭绕的香烟中沉默矗立,俯视着下方。楚辞源挺首脊背,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,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中衣。
初冬的寒气透过砖缝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,她的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却紧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。
她的父亲,楚太傅,面沉如水地站在她面前,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,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躯吞噬。
“源儿,为父再问你一次,”楚太傅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重压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“霖家那丫头,你究竟为何三番两次接近?那朵‘深渊绯红’,那观星私会,还有那柳家墙洞……你真当为父耳目闭塞?”
楚辞源沉默着,目光低垂,落在身前冰冷的地砖上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。
“说话!”楚太傅猛地提高了声音,震得祠堂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,“霖楚两家,百年世仇,势同水火!你身为楚家嫡女,未来的家主!不思进取,不虑家族大计,却去与那霖家女纠缠不清!你可知如今是什么时候?东宫己属意霖悸溯,一旦联姻,霖家攀上高枝,必对我楚家形成倾轧之势!你此刻行径,无异于资敌!是自毁长城!”
楚辞源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,留下月牙形的血痕。她依旧沉默,只是脊背挺得更首了些,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。
“你自幼聪慧,心思剔透,当知利害!”楚太傅俯视着女儿,眼中是失望,是愤怒,更有一种被挑战权威的冰冷,“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!从今日起,不许你再踏出府门半步!更不许再见霖悸溯!若再被为父发现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森寒,“家法无情!为父宁愿亲手打断你的腿,也绝不容你行差踏错,累及满门!”
“父亲。”楚辞源终于开口了。她的声音很轻,有些沙哑,却异常清晰,如同寒冰碎裂,打破了祠堂死一般的沉寂。
她缓缓抬起头,迎向父亲冰冷而愤怒的目光。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深处,不再是惯常的沉静,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绝望的、孤注一掷的决绝。祠堂摇曳的烛光在她眼中跳跃,却映不出一丝暖意。
“女儿……不愿嫁入东宫。”她的声音依旧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,清晰地回荡在空旷肃穆的祠堂里,撞在历代先祖的牌位之上。
“你说什么?!”楚太傅瞳孔骤然收缩,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疯话。
楚辞源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,她看着父亲,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道:
“女儿愿——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凄厉,如同濒死的天鹅最后的哀鸣:
——剔骨还父,削肉还母!
“剔骨还父,削肉还母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祠堂内死寂一片,连烛火仿佛都停止了跳动。楚太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惊怒交加,指着楚辞源的手指剧烈颤抖,竟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楚辞源却己不再看他。她猛地低下头,动作快得惊人。只见她右手闪电般探入左侧宽大的袖袋,寒光一闪!一柄不过三寸长、刃口雪亮、显然是精钢打造的锋利小刀,赫然出现在她手中!
没有半分犹豫,那刀尖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狠绝,狠狠地、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左臂的小臂扎去!
“噗嗤——!”
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响,在死寂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!鲜血瞬间飙射而出,如同骤然绽放的残酷之花,星星点点溅落在冰冷光滑的青砖地上,也染红了她素白的中衣袖口,那刺目的红,迅速晕染开一片令人心悸的色泽。
剧痛让楚辞源的身体猛地一颤,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,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。
但她咬紧了牙关,没有发出一丝痛呼,只是握着刀柄的手因剧痛和用力而指节青白,微微颤抖着。
她抬起头,染血的刀尖还留在血肉之中,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震惊到失语的父亲,眼神空洞而绝望,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疯狂和决绝。
“如此……父亲……可还满意?”她的声音因剧痛而破碎,断断续续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浓重的血腥气。
“孽障!你……你疯了!”楚太傅这才如梦初醒,发出一声震怒到极点的咆哮,脸色铁青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暴怒。他猛地冲上前,想要夺下女儿手中的凶器。
而此刻,在霖府那间冰冷的书房里,霖悸溯正深陷于东宫逼婚的绝望深渊。她伏在书案上,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袖,浑身冰冷,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,再无光亮。
她不知道,就在同一片天空下,在楚家那座森严的祠堂里,那个曾为她剖析星图、在萤火中流露出片刻温柔的女子,正以何等惨烈决绝的方式,用鲜血和自毁,对抗着同样冰冷的家族铁律。
命运的齿轮,在鲜血的淬炼下,正发出沉重而刺耳的转动声。